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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方向—活出真實人生

(第四部:超越的愛)

 

梅原諦愚著

圓明譯

 

 

 

家庭這個生活現場

 

「為了子女」和「為了祖先」

 

我的寺廟在盂蘭盆會的儀式中,有一個活動叫「山門大施餓鬼」,

這是個祭祀歷代祖先的儀式。

曾經分給各個家庭說明書,也做了相當的準備,但是出席率只有三成的施主。

參加的人不是在廟裡服務的人,便是家裡剛有人過世的人,以及常常來廟裡的人,

算一算有十人左右。

 

我想,這或許是因為身為住持的我,佈教尚未成熟之故。

對於這件事,正在左思右想要怎麼做,才能讓那些人來參加時,

T施主來到廟裡:

 

「大師,明天晚上想借您的寺廟,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啊!請來使用。

但是,什麼都沒有準備,不知是什麼樣的集會,有幾個人參加?」

 

「這是集合小學老師和家長所舉行的一個懇談會,

因為是全班的每個家長,所以大概有四十人左右。」

 

「那麼,我會事先做好準備。」

 

「萬事拜託了。」

 

懇談會當晚,只有一位家長缺席。

對此,我覺得好驚訝。

 

或許時代不同了,父母為了孩子,幾乎全數到齊。

但是對於死去的父母親以及列祖列宗表示謝意的祭祀,

參加的人數只有三成。

這就是雙親與子女的世界嗎?這不是太過拘泥於眼前的現實嗎?

 

作為一個「生命的傳承者」而活

 

佛龕是構成家庭的中心,放有歷代祖先的牌位,

是一個家庭的象徵之物。

朝夕念經,也是一種聽取死去親人的呼聲,

表示這一天的謝意及報告吧!

「如何聽取死去親人的呼聲?」

有此疑問且視念經為愚昧行為者大有人在。

可以確定的是,絕對不能只用耳朵聽。

但是,彼此之間有著生命的存在。

思考這個生命的話,我想,每個人的存在都是由歷代祖先所凝聚而成的

,而我是個什麼也不是的存在體。

如果在心底能覺悟這件事,父母親和子女也就沒有區別了,

因為父母親,其實是自己的前世,而子女正是自己的來世。

 

能在內心真正覺悟的話,為人父母要求子女這種內心的呼聲,

不是可以說成去世的雙親要求我們的「呼聲」嗎?

 

承繼雙親的血脈,由於雙親的生活態度,不知不覺間形成了自己的東西,

這種情形我們都一樣。

雙親的意志,和我們自己的意志有所關連,為人子女的也因擁有這個特質而活在今日。

 

雖然容貌、體形因人而異,每個人所具備的人格亦不同,但是,

都應該做一個形成外表的生命傳承者。

 

想想家庭的組織結構,我想,以男性的立場來說,一旦結婚的話,

對自己的妻子,一定要活出為人丈夫的意義;

一旦孩子出世,對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活出為人父親的意義;

更進一步的,如果孫子也出世,便要活出為人祖父的意義。

而以女性的立場來說,也一定要活出為人妻、為人母、為人祖母的意義。

 

口頭上說說很簡單,實際行動則很難。

如果事先存有自己的身軀才是自己的想法,

雖然自己想過要活出為人丈夫、為人父親的意義,

但是,即使身處丈夫或父親的立場,其實是「自己」的立場,

也就是說,活在「自己」的隨意與想法中的情況非常多。

 

就妻子的立場而言,所看到的是為人丈夫的樣子;

就孩子的立場而言,所看到的是為人父親的樣子;

而以孫子的立場來看,則是為人祖父的樣子。

其實,本人只是擁有這麼一個身軀的自己。

所謂自己必須活出為人丈夫、父親、祖父的意義,

意即丈夫、父親、祖父,並不單單只是一個名稱,

而是一個必須活出該意義的名稱,必須將這個名稱的真實性加以運用。

以自己本身來說,必須是一個能活在自覺到彼此關係的真實性當中的自己。

 

這些話似乎有點繁瑣,但是,沒有覺悟、釐清這件事之前,

無法自由自在的運用這個身軀。

自己存在的這個現實中,以妻子而言,是為人丈夫,

所以必須拋棄自己的意識,

自覺到自己是為人丈夫而採取對應的生活。

以自己而言,自己雖然是自己,但是必須活出做為一個人的意義,

所以,這便是為人丈夫的意義。

所謂的丈夫,是指自覺到沒有形體的自己。

必須活出這樣的自己,也就是為人丈夫的意義。

而且必須超越只有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說,必須具有無我的想法。

 

所以,以家庭生活來說,必須生活在「無我」的意識裡。

並且在丈夫、父親、祖父這三個立場中。

換言之,必須活在「大我」當中,因此,父親、丈夫、祖父,

便是成為「大我」的自己。

 

家庭是窮究人的道場

 

家庭生活中,必須加以學習、修行的是從小我開始,

進步到大我。也就是必須徹底消除自我,

活在重新為人丈夫、父親、祖父的生活當中。

自己的內心,一定會在必須活出為人丈夫的意義以及想活在「自我」的生活之間,

產生對決。由於有這樣的對決,也一定會出現重重阻礙。所謂修業,正是指此。

 

「擁有人的自覺」,很輕易的就掛在嘴上,但卻很難將它付諸實踐。

夫婦之間之所以會發生口角,也可以說是沒過著有丈夫的自覺、

妻子的自覺的生活方式,而過著以自我為中心的生活方式所致。

 

更加嚴格的說,一到適婚年齡,對異性展開追求,雙方因愛而結合成為夫婦。

但是因為還不知道、還未弄清何謂「人」,便貿然的結婚。

所以,雖然是所謂的「丈夫」、「妻子」,其實只是掛個牌子,

在彼此的心裡都還未能超越自我,還未擁有轉換成大我的力量,

只不過是受到異性的吸引而結合。

一旦遇到爭執,便是男女各自主張相互較勁的時候,

此時所謂的「丈夫」、「妻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曾經在《朝日新聞》的投書欄中,

看到一篇由神奈川縣的松木明美小姐所寫的文章

〈你回來啦?一定很累吧!〉。

 

「男人嘛!總免不了應酬。」或「這也是為了事業。」等等,

像是一些聽來很有道理的話。

先生已經連續四、五天直到凌晨才回家,我終於忍無可忍,

想嚴懲他一番,便離開家。

其實也沒離開家,只是到隔壁鄰居家抒發心中的怨氣。

我滔滔不絕吐完苦水後,鄰居的太太竟然對我說:「妳真幸福啊!」

 

這位太太結婚二個月後,先生便出征去了,始終沒有回來。

如果對她剛滿二歲的孩子說:「你爸爸大概死了。」

孩子便大叫:「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聽到這位太太所說的話,我的眼淚不住往下掉。

那晚,我對著凌晨才回家的先生說:「你回來啦?一定很累吧?」

先生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隨即把頭低下,說了聲:「對不起。」

 

這位太太看了鄰居太太的生活態度,領悟到何謂「太太」;

這位先生看到太太回復到當太太的生活態度,

也翩然的回復到當先生的樣子。

做太太的如果能自覺到為人太太所應盡的責任,很自然的,

做先生的也會回復到做先生的樣子;反之亦然。

現代家庭中,最重要的不正是這個嗎?

我們總是被自己傷害,卻沒有注意到這件事,還是過著主張自我的生活態度。

 

我想,無論如何,都必須將生活改變為自覺到被自我傷害,

自覺到人的生活。

而且,常常自我反省,是否盡到為人丈夫或妻子的責任?

窮究何謂丈夫、何謂妻子?如此一來,才擁有一個夫婦共通的世界。

 

能夠見到自己不夠成熟的內涵,也就能夠理解對方的缺點,

如此一來,相輔相成的生活自然就會來到。

我想,首先應檢視自己的內心,從自我反省、自我警戒開始,

並且留心於活出為人丈夫、為人妻子的真實意義。

 

捨棄「自己的想法」來生活

 

我所尊敬的和田重正先生的太太——純子夫人,

在她所著的《千方百計的籌措》這本書的後記中,

對於「何謂妻子?為人妻子的應該如何生活」,做了下面這樣的回答:

 

女人的幸福是婚後,建立了家庭,成為能夠協助先生事業的人。

能夠這樣想時,已經是我結婚三十年後了。

 

當初我們彼此說好要過宗教生活而結婚,事實上,

我並不很了解先生到底是有什麼樣看法的人。

我心想,不管如何,都要努力去了解他的想法。

僅僅為此一心願,便花了三十年。

 

我和先生從一開始,就幾乎沒有一對一談話的機會。

所以結婚當天一看到客人,把茶端出來後,便靜坐一旁,

聽聽看他們彼此的談話。

另外,當先生和年輕人以及中學生談話的時候,我也盡量努力聽著。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能知道先生在想些什麼,或許我能夠幫上一點忙。

但是,或許永遠無法實現,只能保有此一心願終其一生。

 

當我有這樣的想法時,貧困卻像邪魔一般來到,但我已有心理準備。

而且先生的父親曾經說過:「只要不做壞事,神都會眷顧你。」

所以我很安心。

 

雖然我沒有能力,但是「想讓這個願望實現」這句話,

支持著每天的生活、所有的行為。

所以,不管多麼貧困,遇到多麼難過的事,我都不覺得苦,

仍將大部分的事完成。

這時候,在實際生活當中,祈禱和宗教心逐漸來到我的生活中,

這真是一件令人感激的事。

 

不管是誰,在一生當中,都不希望遭遇到痛苦、難過及煩惱。

但是,不幸遇到時,擁有宗教心的人,心裡將會踏實許多。

碰上痛苦的事時,以快樂的心情就能度過。

只是一味的想知道先生的想法,希望願望得以實現的我,

在不知不覺中,已能夠擁有一顆宗教心,

也能夠過著捨棄自己想法的生活。

 

捨棄自己想法的生活,就是一種祈禱的生活。

但是,力量從何而來?若能捨棄唯我獨尊的想法,

漸漸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影響,自然就會產生力量。

 

純子夫人實在是一位超越自我,活出為人妻者真正意義的偉大女性。

 

很難做到信任孩子

 

其次是活出雙親的意義,這件事更難。

從小孩的立場來看,父親與母親在夫妻生活中的樣子,

就是對父母親的印象。

因為為人夫者,也就是父親;而為人妻者,也就是母親,

必須過著這樣的夫妻生活,所以並不容易。

小孩雖然不聽父母所說的話,但是已經學會父母所做的事,

這將是一件可怕的事。

換言之,如果父母一方面能過著夫妻生活,另一方面活出父母的真義,

即使沒有特別的教導,孩子也能夠將雙親的生活方式全盤吸收,

成為自己的東西,這將是一件美好的事。

但在現實裡,或許把它稱為連續的失敗還比較好。

父母親本身,如果能設身處地的為孩子著想,就能說他們是愛的化身。

沒有父母不希望把自己的小孩教育得更好,但空想也無濟於事,

反而會成為仇敵。

 

在我的寺廟中,每年夏天都會負責管理一些小孩,

接下來介紹的作文,便是其中一位六年級學生所寫的:

 

前陣子要去露營的時候,我對媽媽說:「請給我零用錢。」

「你的朋友都帶多少?」

「聽說每個人都帶二千元。」

「二千元?一千就已經太多了!從小就養成花錢的習慣,

長大以後可不得了!」

雖然媽媽這樣說,我仍說:「每個人都帶二千元,

所以請給我二千元吧!」

結果,還是只拿到一千元而已。

 

媽媽常常對我說:「我信任你。」

但是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是騙人的。

 

下次要去露營時,我想,沒有加倍拿錢的話,一定不甘心!

 

文中的母親,雖然是愛孩子、為了孩子才這麼做,

但是,當小孩和自己的朋友比較,

不禁認為母親以前所說的「信任我」都是謊言。

如果母親不能信任我,以後不加倍拿錢的話,就嚥不下這口氣。

是誰讓這個孩子有這種心態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位母親本身。

 

如果只是這個情況的話,或許還沒關係。

但是,如果持續過著母親和孩子無法彼此信任的生活,

又會如何呢?

為人父母者,假使不能自覺到為人父母的意義而加以努力,

雖說是愛孩子、為孩子想,只是會加深親子之間的裂痕罷了。

 

強行推銷式的愛

 

報紙的短歌欄中,看到這一首短歌:

 

一直到老,只是一味的盡力。

但結果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這是一首感嘆老年的悲哀所作的短歌。

我很擔心前面提到的那位母親,年老後,

也會成為這首短歌的作者。

 

明明是為了孩子好,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原因雖然有很多,但是我想,

最根本的原因是沒有自覺到為人母親的意義而給的愛所致。

或許可以說是一種自我的愛,具體來說,這是從一個女人自我的立場所給的愛。

 

現在,我再介紹一則刊載於報紙的新聞,希望大家一起思考看看。

題目是〈某個老媼的一生〉:

 

她年輕的時候,協助先生,拚命的工作。

三個小孩也都非常優秀,長男、次男、三男已分別從大學畢業,

娶了太太,現在分住各地。

 

長男已晉升到一個中型企業的要職。

老夫婦趁機提出蓋新家的建議,這是四年前的事。

不知是否因為已盡完為人父母的義務,老先生不久便過世了。

先生去世之後,因為還有孩子,心裡還蠻安心的,平時種種花草、

參加徘句會,安享著晚年。

 

但是,這時長男問:「一個人生活,不覺得寂寞嗎?」

因為長男的女兒即將結婚,希望老太太讓出新家,

長男又說:「母親您就和我一起住吧!」

 

老母親雖然想先考慮一下,但是一想到可愛的孫女,也就答應了。

 

和長男同住了二十多年,生活甚感空虛,但是也無可奈何。

由於和媳婦關係惡劣,爭吵不斷。

最後,老母親便一個人住在公寓裡,陷入孤獨與絕望中,

常常向管理員透露自己尋死的決心。

不久之後,這位老母親回到故鄉的山中,追隨先夫,上吊自殺。

 

旁人看來,明明應該無可挑剔了,這位年過七十的老媼,

為何還要上吊自殺呢?

明明有三個有出息的兒子,為何會做這種事呢?

想想這位悲傷老媼的一生時,到底是什麼原因,

使得她走上自殺這條路呢?

這雖然是一種殘酷的說法,

但是,我認為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沒有自覺到為人母親的意義,

用這份愛來培育小孩,而「一直到老,只是一味的盡力」。

 

的確,就老太太的立場而言,設法以先生的微薄薪水,

供給三個孩子念大學、一一幫他們成家,這件事就是「一味的盡力」。

強行的把這種愛推銷給小孩,心底常常存有「給予小孩子這種恩惠,

他們一定會感激」的心理。

我大概可以想像得到,平時常常出現這樣的言語:

「是誰供你們上大學?」、「是誰使你們有今天的地位?」、

「是我吃了多少苦,才能使得你們有今天的成就。」等等。

如果不是有這些想法,就不會離開長男的家,也不會一個人住到公寓。

縱使一個人住,偶爾不也可以到次男、三男的家去,求取一些安慰嗎?

 

所謂「母親」,應該就是生育小孩、培育出能夠活出下一代意義的子女。

如果能夠自覺到為人母親的意義,絕對不會強行推銷自己的愛,

或是以恩人自居。

為人母親者養育子女,是一條理所當然的道路。

但是,如果沒有為人母親的自覺,不僅會傷害自己,

自己在食、衣方面即使沒有得到滿足,為了孩子,也盡量的供給,

這便是「一味的盡力」。

有著這種求取報酬的愛,無法將孩子培育成為人子女的樣子,

自是理所當然。所以,我認為這是最大的原因。

 

不求取報酬,活在為人母親的當然道路上,

這樣的生活態度,子女才會覺悟到父母的恩惠與慈愛。

 

接受人生的明暗面

 

接下來的這首短歌,也是我由報紙得知的:

 

聽著母親洗衣服的水聲,這沈迷於杯中物的父親和我!

 

意即一邊聽著母親默默洗衣服的水聲,

反省正在喝酒的父親和自己。

這一首感謝母親、同時反省自己的短歌。

由這首短歌當中,我們似乎可見到這位默默洗著衣服的母親的身影。

這位母親的生活態度,可說是因為自覺到為人母親的意義。

能夠活出母親的意義,就能逐漸使子女活出為人子女的意義。

 

現在,我所要介紹的是一位父親的生活態度,希望大家能想想看。

這也是報紙上刊載的:

 

這位父親臥病十八年,在妻子與親人悉心照顧下,

心懷感謝的過世了。

這段時間一定發過牢騷,也一定有過自暴自棄、

胡亂發脾氣的時候吧!

對正在發育的小孩而言,

可以看到深諳人情世故的母親辛苦的情形。

聽說醫院的費用,有時一個禮拜高達日幣三、四萬元(這是二十年前的事)。

這個家庭度過所有的困難,這位父親終於在心懷感謝中安詳的過世了。

 

人生會遇到光明,也會遇到黑暗。

臥病十八年期間,長男、次男也已長大成人。

長男從二十歲開始就繼承父親的事業,

如今己把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

次男則身居大企業的要職。長女、次女也都得到美好的歸宿,已能自己獨立。

 

從這篇文章看來,這位父親似乎在四十歲左右就臥病在床,

那時身邊還有四個嗷嗷待哺的稚子,對這位父親而言,可真是欲哭無淚。

 

這位父親由於心臟病臥病十八年,雖說心懷感謝,

但是這位父親一定以雖然是為人父親,

但卻不能盡到父親責任的歉疚心情過日子。

這四位孩子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斷的茁壯成長。

我想這四位孩子大概是邊打工邊念書,靠自己的力量而成長吧!

這位父親雖然沒有盡到父親的本分,臥病十八年中受到親人的照料,

然後感謝所有的一切而安然死去。

為什麼能夠做到這樣呢?這位父親和剛才上吊自殺的老媼,

他們的死法可說是完全相反。

這位父親因為深感慚愧,所以心懷感謝的過著每一天,

也正因為如此,使得周遭的人能各盡本分的生活著。

這就是值得我們學習的父母之道。

 

歲月刻劃的「皺紋」足以教導孫子

 

其次是為人祖母、為人祖父必須活出真正的意義。

當升格成為祖父母時,和孫子的關係更加深了,

但是,只是做一位疼愛孫子的和藹老人,是不夠的。

必須把這個家的一切託付給兒子,讓他背負責任,

讓兒子以做為一家之主的身分使自己成長。

為人祖父者,一定要指給自己的兒子這條成長的道路。

 

雖然有人會說已經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把孩子撫育成人;

但是,能夠很有自信的說,已經活出為人父母真正意義的人一定很少。

我想,在為人父母的心裡面,

除了慚愧,也一定會有不成熟、無計可施的羞愧。

只要能夠重新來過,希望能夠更加的活出為人父母的意義,

至少也要在孫子身上多作些補償。

兒子和媳婦不成熟,正是自己過去無知的樣子。

兒子是否又會重蹈覆轍呢?為人父者一定要幫助他。

但是又不能事先通知他、照顧他、幫助他,因為這樣一來,

兒子將無法成長。

只有讓他吃點苦、背負重任,靠自己創造出力量,否則別無他法。

我只能做到暗中的幫助,過著做為一個人不帶羞愧的生活,

希望他能了解我的心意,活出每一天的意義。

像以上這樣的心情及生活方式,不正是為人祖父的立場嗎?

 

接下來,我們透過孫子所寫的童詩,看看他們如何描述祖父母:

 

爺爺總是工作著

夏天也不睡午覺

騎著腳踏車

去汲水

天氣好熱

爺爺卻戴著帽子

滴下了十顆眼淚

爺爺說

等我九歲時就要買和服給我

請爺爺您

一定要活到我九歲哦!

 

奶奶的手  硬梆梆的

可以看到血管

奶奶的腳  好細好細

乾乾癟癟的

奶奶的臉上沒有肌肉

只有皺紋佈滿臉上

奶奶的身體中

似乎殘留了苦心的痕跡

 

孫子看到祖父的生活方式非常感動,寫下「滴下了十顆眼淚」的詩句。

祖父默默的在炎夏裡,到很遠的地方汲水,他的身影令人尊敬。

祖父的生活方式,開啟了孫子慈悲的胸襟。

第二首詩中,孫女見到奶奶的樣子,

看到手上、腳上、臉上都留有辛苦的痕跡。

深一層來看,這是祖母日常的生活方式和孫女的心產生了交集。

 

讓兒媳們自己明白,在日常生活中,只要能以身作則,

孫子本身就能打開心窗。

希望讀者都能過著這樣的生活。

 

沒有人我之別

 

「孤獨」的體驗使人成長

 

自從我進入這間寺廟,轉眼已過二十六、七個年頭,

這是一座沿著安倍河中游所蓋的山中小廟。

由於這座小廟曾荒廢了二年左右,所以不論是煮飯、

洗澡或下雨天,都要撐著傘,名副其實的一座山中寒寺。

 

我剛來的時候,有一個代表來告訴我:

「大師,很抱歉,連個休息室也沒有,若有任何需要,請儘管吩咐。」

我心想,的確是座好一陣子沒有住持的寺廟,

另一方面我也想要把這座寺廟弄得舒服點,

但是,我突然覺悟到必須下定決心。

我可以理解為什麼隔壁寺廟的和尚們要兼職,

再加上這位代表的勸告,所以我下了決心,

即使去托缽,也應該有辦法,並且下了另一個決心

 

好好經營這座寺廟及自己的生活。

 

但是很奇妙的,精神感到非常輕鬆愉快。

或許是因為突然改變態度的關係,

也或許是因為我從禪堂過來時,兩手空空、孑然一身的舒適所致。

 

來到這座寺廟還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大雨連續下了四、五天,

供水有時漲得很高,總讓人擔心是否會將安倍河的河堤沖毀。

 

第一天,從前夜開始下的雨還沒停的跡象,

於是我打開塵封已久的書,整天都待在屋子裡看書,

生活過得悠遊自在。

第二天雨仍淅淅瀝瀝的下著。

反正難得嘛,今天還是來看看書吧!又過了一天。

第三天,雨勢越來越大,今天也想還是念書吧!

但是,卻一點也不能專心。

雖然眼睛注視著書上的文句,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開始發呆。

總覺得好奇怪,為什麼無法定下心來,一會兒心情變得平緩,

一會兒又焦慮不安,這並不是平常的我。

我想,坐到地爐旁邊試試,看看情形會不會好轉。

但是隨之一想,還是讀讀早課的經書吧!

也只是念了三、四句便停下來。

由於漏水漏得厲害,此時已無法做飯,只好把鍋子架到地爐上,

加入水煮粥,掃掃房間,作作輕鬆的體操,

試圖使心情穩定下來,但是總覺得不像平常的我。

雨越下越大,我持續維持坐姿,恰好是坐禪的樣子,但卻渾身無力。

雖然仔細凝視自己的內心,力氣卻逐漸消失,

有時還會出現發呆的情形。

傍晚左右,已不只是下雨,連風也跟著呼嘯而來,

轉眼間已籠罩在一片暴風雨當中。

我只能一邊坐著,一邊往地爐裡添柴火。

到了晚上七、八點左右,燈突然熄了。

就在此時,藉著柴火的亮光,映入我眼中的只有自己的十根手指。

剎那間,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和這十根手指頭相對立,

不禁發出「啊!啊!」的驚慌叫聲。

這一叫,頓時熱血溢滿全身。這種熱血沸騰的感覺持續著,

力氣也油然而生,焦慮不安的心情,不知何時也已平緩,

整個人呈現一種喜悅的狀態,而這狀態一直持續到天亮。

 

第四天早上,鄰居的小孩叫著:「叔叔,給您送來早報了。」

聽到這個叫聲的同時,我馬上回應道:「辛苦你了。」

不知是因為這個小孩,還是因為隔了四、五天才聽別人的聲音,

前一晚那顆平緩的心這時像是火山爆發般,熱血奔流全身,

呈現盈滿的狀態。

因為射進窗口的朝陽,我回復到自己,也回到平常的心情。

我重新端坐在地爐邊。

等我注意到時間,一看已經過了九點。

也就是說,我連早課也忘了,從昨天晚上一直到今晨九點,我都是如此的坐著。

 

突然,對於人的存在,我反反覆覆的想來想去,終於有所領悟。

身處這個芸芸眾生皆彼此相對的社會當中,

每個人總是本能的只意識到自己,

保護著自己。從外表看來,似乎和相對的人相處和諧,

內心卻相互對立。

常常都是先考慮到自己的存在才開始行動,於是變成一種執著於自我的生活。

 

雖然只有持續四、五天的孤獨生活,切斷和社會的關係,

沒有看到別人,也沒有聽到別人的聲音。

但是透過這個孤獨的體驗,我所想到的是,一個人不僅無法存在,

也沒有存在的意義,這是我以身作則親身體驗到的。

就像「早安」這句寒暄的話,雖然已經成為社會生活的禮節,

但是可以將它說成在禮節之前,存在與存在之間的呼吸。

另外,一談到言語,我們總會把它當作一種溝通上的方便,

以相對的生活這個層面來看,或許是如此。

但是,假使以一個人本身來看,就像自古以來所說的「語言內在的神靈」一樣,

言語應該說成自我存在的表現、自己生存的證據,甚至也可以說是生存的活力。

 

其次是有關人類生活。

所謂「人」,就像這個字所表示的,是自覺到彼此的關係,

活在彼此互相產生關連的生活而言。

但是,一旦不能明確的產生人與人之間的自覺,就像前面所說,

自己和他人(或是說大眾)的相對關係將會變成一種對立的狀態。

畢竟人與人之間的相對生活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係,

所以要明確的自覺到這層關係。

另外,在人生中,體驗孤獨的生活也是一件重要的大事。

 

所謂「生存」,就是逐漸的接受一切

 

人的生存現場,就是包括家庭和社會等等這些存有人我關係的團體。

一個人一定要在這樣的團體中生存,也就是必須具有「大眾性」。

但是,所謂的大眾性,並不是在相對的社會中,所擁有的權利、

義務這種表面上的東西,而是必須窮究人類的本質,必須是具有本質的大眾性。

也就是說,必須自覺到彼此的關係。

 

每個人的本質,就是不斷的活出「自己」本身的意義。

但是,自己並不單單只是自己,而是靠著其他多數的人,

使得自己生存下去,使得自己成長。

而且,自己如果沒有活在大眾之中也就無法生存,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一般而言,一談到孤獨,總侷限於相對的意思,

也就是在許多人之中的一個孤零零的個體。

但是,以禪的立場來看,這就是本質,

因為可以由此看出一個人存在的立場。

所以,絕對的孤獨就是能夠在身處孤獨的極限時發現大眾性。

因此,禪學中所謂的孤高性及孤絕性,隨時可以轉換成大眾性,

「孤」可以和「多」相通,「多」也可以和「孤」相通。

另一種說法是,在他人身上發現自己,在自己身上發現別人。

 

這樣一來,已經能過著超越自己,不執著於自己,

活出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擁有自己的同時,

也活出眾人的意義。

 

由於親身體驗、覺悟到「多」和「孤」、自己和他人的關係,

所以,我的生活變得非常的快樂,對於各種際遇,也能坦然的接受。

大概是因為信仰堅定的關係,一旦把自己的心定下來,

就能把各種際遇當成自己最重要的生存現場,把它當成修練自己的良機。

一旦能夠真誠地、把它當成修練自己的良機。

全心全意地活出自己的話,那些好的機運自然會來到。

 

乍看之下,這樣的生活方式被認為是一種被動的生活方式,

但我卻不認為這是被動或是消極,我甚至認為這是自己活出自己,

是一種自主性的生活方式。

即使說是消極的生活方式,因為消極的極限是一種超越自我、

不考慮自我的絕對肯定,所以消極的極限和積極的極限,

兩者並沒有什麼區別。

而且,一味的想合理的規畫、想積極的生存,

反而很容易變成以自我為基礎的生活方式。

我想,如果不是一個相當達觀的人,是很難使自己過得積極的。

 

因為我能理解自己所遇到的情況,就是形成自己的際遇,

所以,對於人生中一切的際遇,都能積極的加以接受,

如此的生活也已經過了二十年,而且我深深覺得這樣的生活方式絕對沒有錯。

不管情況是好是壞,每天都覺得非常喜樂,

我想這是因為我相信沒有自己和他人的區別,

以及接受一切的際遇,一直能過著這樣的生活所致。

 

對於人生,不管自己如何否定,除了坦然接受一切以外別無他法。

所以不管是否定也好,肯定也罷,

所謂生存,歸根究柢,就是肯定一切。

 

生活於常識中超越常識

 

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標準」

 

這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常往返於寺廟與禪堂之間。

 

吃完午飯,我攔住幾個欲返回坐禪堂的行腳僧們,

問道:「你們認為,從這裡到那邊的禪堂,大概有幾步?」

三位年老的行腳僧回答:

 

A君:「我覺得應該有七十步。」

 

B君:「我想是六十步。」

 

C君:「我是個圓滿的人,就折衷的說是六十五步吧!」

為了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A君開始一步、二步的開始數起來。

接下來,B君也跟著開始走,C君則走在最後面。

 

A君一邊走,一邊目測所剩距離,漸漸的,步伐越走越小步,

最後一步踏在禪堂的石階上。

A君大聲數著「七十——」,並且佯裝不知的說:

「啊!正是我認為的七十步。」

 

B君緊接著A君的後面而來,步伐越走越大步。

「五十七」、「五十八」時,跨出了相當大的步伐。

數完最後的「六十」,剛好踏在禪堂的石階上。

B君也大聲說著:「我想得沒錯,正好是六十步。」

 

此時,自稱是圓滿的C君也抵達,一踏上禪堂的石階就大聲數著:

「六十五。」並且得意洋洋的說:「真不愧是圓滿的人,剛好是六十五步。」

三人都主張自己原先的想法是正確的。

 

相同的距離,卻有七十步與六十步中間十步的差別,確實有點奇怪。

我上了這三位行腳僧的當。

他們大笑著:「這個大傻瓜。」

 

進入禪堂後,一邊坐禪,一邊思考剛剛的事。

「受騙、上當」是指什麼呢?我想這就是常識的概念。

在他們腦海中,一步的距離,大約等於二尺(六十七公分),

依據這個常識來計算「總共有幾步」,知道了這個原理後,

也認為寺院的寬度大概是這樣,以這樣的預測來加以判斷。

所以,A君說是七十步,B君說是六十步,C君說是六十五步,

但實際上究竟有幾步?我想這就說明了估計與現實的差異。

 

在我的印象裡,應以常識中一步的步伐當成是測量的標準單位。

但是這三位行腳僧明知理應如此,卻在各自說出推測的步伐數之後,

為了顧及顏面不惜改變步伐的距離,推翻測量的標準以達目的。

 

披著「良心」外衣底下仍存有自我

 

「以什麼為標準?」這個問題相當有趣。

如果把這三位行腳僧的行為視為錯誤,

這樣的行為也就是固執己見的表現。

如此一來,也就是把常識視為一文不值的生活態度。

但是,如果把這三位行腳僧的行為視為理所當然,

這其中就饒富禪機,非常的有意思,這就是擁有生存的重點

,能夠有主體性的生活態度。

 

將這個觀點再行擴大,以人生而言,依據常識的概念計畫一事情,

並把它當成常識的價值基準而加以判斷,

過著善惡、得失的生活,就是一般人所過的生活;

但是,在人的一生中,也有雖然過著以常識為基準的生活,

卻能有超越常識的生活方式。

進而言之,如果想真實的活出自己,

僅僅以常識的價值觀來思考人生,這樣是行不通的。

 

即使身處常識的生活中,價值觀卻沒有經過明智的判斷(真實的思考)

,真正的生活方式也就無法實現。

 

對人類而言,生活於明智的判斷中是件最重要的大事,

如果欠缺的話,將會拘泥於常識的世界,而成為功利的人。

假使踏錯一步,很容易成為一個自以為是的人,因此不可不慎。

只要是以自己的私心為出發點,必定會成為一個自以為是的人。

沒有超越自我,即使能超越常識,生活於明智的判斷中,

也只是自以為是,成為「令人討厭的人」。

不過這樣還勉強說得過去;一旦成為「臭不可聞的人」,

被大家排擠的話,只會成為一個沈浮於常識世界中的人。

這一點,也就是活出一個人的困難之處。

 

如果彼此都能嚴格審視自己的內心,

就像我們平常所說的:「自己的良心絕對不允許」、

「良心告訴我,絕對不可以做那種事」等等,

這時候所說的良心是指心底深處必定存有的自我而言。

這種存於心底的良知以及良心,或者說是愛情,仔細體會的話,

其實只是意氣用事或是以自己的立場著想的同義詞。

 

不要受到「常識」的蒙蔽而誤導自己的心

 

仔細窺看人的內心,其實充滿了偽善、偽惡(假裝壞)、

自以為是以及只顧自己的黑暗面。

 

親鸞上人把人類受苦的原因,歸結於人心的各種黑暗面,

例如:「善人還在受苦中,更何況是惡人呢?」

以及更加嚴格的說道:「罪惡深重、煩惱熾盛、地獄一定」等等,

這些都是親鸞上人仔細體會人心而發出的警語。

 

如果我們不能夠常常嚴格的審問、戒慎自己的內心,

就無法成為「真正的自己」了。

 

所謂「禪機」,是指沒有私心及自我的境界,

而這種境界一定要超越常識。

若是在自以為是的狀況下,就會變成禪天魔而對自己造成損害。

藉著這樣的一個機緣,我學到很多,並且將永遠銘記在心。

 

我們雖然必須過著有常識的生活,但是不可以只拘泥於常識的世界。

我們必須常常想到,往理智的方向踏出一步時,

也必須客觀的看待有常識的生活,並導正自己的生活。

 

進而言之,時常思考超越常識的價值觀時,所過的生活將是如何呢?

如此一來,不只是自己的生活能夠過得喜樂,

自己也能把這種喜樂帶給別人。

 

勞動的意義

 

「勞動」就是培育自己

 

禪宗非常的重視勞動。

因此在禪寺中,掃地或是作務等等勞動,也就成為每天的例行工作。

 

把每天的生活,當作為了生存而採取的權宜之計,

或是把它當作一種求取幸福的手段,這樣的人似乎不少,

但是,這並不是正確的態度。把理想寄託於未來,

而能忍受目前生活的困苦,這樣的人或許是為了某種意義,

而把目前每一天的生活視為手段及權宜之計,即使如此,

也不能漠視眼前的每一天。

 

人們對於每一天的生活態度,應可視為自己人格的縮影,

或者說是自己人格的證明。

正因為生活就是人格的表現,所以人類生活才有意義。

在禪宗裡,尤其重視一天的生活。

以舉止、行動為首,以身作則的從事打掃或作務等等實際勞動,

在這裡,就可看出自己人格的表現,也可以看到人格的縮影。

勞動本身所呈現的痕跡及結果,既然是人格的證明,當然能夠有誠摯的生活態度。

 

在修行道場(禪堂)的寺廟中,所作的打掃或作務等等勞動便是一種修行。

藉著勞動,可以形成肉眼看不到的人格內涵;

自己的心也能成為勞動的一部分,

可以看到勞動的痕跡,不斷的培養自己的內涵。

藉著修行、證明,靠自己不斷的活出自己。

說到人類生存、存在的問題時,我認為勞動是項不可或缺的條件。

 

所謂勞動,並不是人格或存在的問題,

而是以對等的社會價值加以看待。

因此,所謂勞動或是勞動的價值,都是以金錢加以評價,

勞動的代價就是接受金錢。

用勞動來換取金錢,人們就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下去。

因此,勞動是從經濟性的角度出發,

因此勞動價值的判斷就帶有經濟價值。

這便是社會的原則,也就成為一種常識。

這並不是人格的問題,而是勞動力的問題。

 

「社會和寺廟,因為擁有不同的價值判斷,所以不會有問題。」

如果一定要這麼說,我也無話可說;

但是,人類的勞動不應該僅僅只有勞動力的價值。

在世間這個相對社會上,把勞動當成手段,當成方便,

在相對關係上說得過去,但是如果從勞動者本身的立場來看,

這是做為人的勞動。

因此,只將它評價為經濟性、生產性,並不足以說明其真義。

以前所歌頌的高度經濟成長,是因為每年的收益增加、

收入增加,所以,勞動也漸漸從具有經濟性、

生產性的勞動力方面來加以評價,一味的改善生活,

此一時期人們於對於勞動的意義,從未有深切的體會。

自從美元危機、石油危機以來的經濟低成長、零成長發生後,

勞工們已漸漸對勞動的意義、生活的意義,在精神層面上開始產生覺醒。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當勞動價值提高經濟價值時,雖然對於相對評價的價值不會產生問題,

一旦面臨經濟價值無法提高,甚至呈現停頓、低落的現象時,

僅僅以相對價值來說明勞動價值,是無法使人同意的。

勞動者本身如果對於自己的勞動價值,無法予以絕對評價時,

勞動的意志力也會就此消失。

心雖然一直的向著外側,但是不久之後,就能漸漸的轉向內側。

此時,人的勞動漸漸被視為一個重要的問題。

人們藉著來自外界的因素,將會捫心自問:

何謂人類的勞動?

如此一來,自己也將不會驕傲自大。

能夠注意到這些,正是人類內心美好之處。

 

如果能將禪宗的勞動觀活用到各位的勞動上,

勞動的意義或是生活的意義,都會自然而然的來臨。

有關於禪宗的作務,已經是距今約一千二百年前提出來的,

當時還曾經發生爭議。

事情的經過是:百丈禪師是訂定禪宗規範的偉大和尚,

雖然年事已高,仍然天天工作。

有一天,弟子們暗中把掃帚及鋤頭藏起來。

由於沒有工具就無法工作,所以禪師進入屋內打坐。

到了用餐時間,也不見禪師來吃飯。

弟子們非常擔心,前去勸請了好幾回,禪師仍不為所動。

弟子們傷透腦筋,想盡辦法,請求師父用餐,依然置若罔聞。

禁不住弟子們的一再勸請,禪師說道:「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說完,仍舊打坐不起。弟子們覺悟到自己的不是,連忙拿出掃帚及鋤頭。

 

禪師便站起來開始工作,之後才前去用餐,又回復到往日的生活。

 

「不工作的人,便不可以吃飯」,

這句話的著眼點和「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不同,

後一句才是主要的。

人的本分就是勞動,所以沒有勞動,

就沒有盡到一個人的本分。

沒有盡本分,又如何能夠吃飯呢?要活出一個意義,就必須做到這一點。

 

人是否已淪為「金錢的奴隸」?

 

勞動是一個人存在的證明。

生活於人我關係中的人,藉著彼此相輔相成而得已存在,

所以勞動也是一個人的本分。

在社會這般現實對立的結構上,勞動雖然從具有經濟性、

生產性的勞動,轉變為換取金錢的工具。

但是,勞動只不過是社會結構中的一種而已。

勞動是人類存在的問題,若從勞動者的立場來說,就是活出生存的本分。

 

一般人對勞動所產生的盲點,

就是僅僅接受社會結構中相對關係所產生的勞動價值及經濟評價。

 

大學時代曾到過我的寺廟度過一整個夏天的K君,趁著休假時又來找我。

「每天都在開傳票、做帳目、記錄出貨、進貨的情形。

我究竟為了什麼而工作呢?這是什麼樣的人生呢?

如果只是為了做這些事,就沒有念大學的必要了。

我已經厭煩透頂,再也做不下去了,我想辭職。」

原來他是來商量此事。

 

我對K君說:「我看你只不過是做到公司所給、所指示的工作罷了。

如果你能夠透過傳票的支出、收入,加以統計、分析,透過材料的進出,

想想看如果自己當老闆該如何處理。

如此一來,不知有多少工作等著你去做,在這樣的學習下,

不就能愉快的工作嗎?」

 

「別傻了,我即使做那種事,薪水也不會增加,

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會有津貼,公司就是這麼一回事。」

K君像是如獲至寶般,得意洋洋的反駁道。

 

「那麼,你就是被金錢迷惑,只是為了薪水而工作,

埋沒了自己擁有的能力,即使到死也不會後悔。

我也可以理解,你只會為了錢全心全力的工作,

但你這樣不正淪為金錢的奴隸嗎?」

我向K君提出這番忠告。

 

我想不只是K君,想辭職或是覺得工作沒有意義,

以及其他為數不少以這樣的想法來思考勞動意義的人,

迷惑於薪水和勞動,

把社會結構的勞動價值視為自己的勞動觀,

這樣一來,人類也就沒有開始的一天。

若以這樣的觀念來看待勞動,勞動也就失去其意義與價值。

如此厭惡工作的態度,自是理所當然。

沒有仔細體會人的存在、沒有覺悟到自己的存在,

就無法有屬於自己絕對價值的勞動。

所謂勞動,就像前面所說,是一個人存在的本分,

若以人的存在為勞動觀來工作就對了。

只是迷惑於相對評價及經濟評價,就會對勞動產生錯覺。

人類應從自覺出發,「一日不做事的話,會如何呢?」

在自己與自己產生對決的情況下,就能自主的、主動的、

全心全力的工作。

 

寺廟中打掃及作務等等的勞動,是無法換算為金錢的。

這是一種自覺到一日的存在所盡到的本分。

 

我這座位於山中的寺廟,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落葉及枯草隨處可見,

風吹落的葉子永遠掃不完,因此,落葉便成了催促勞動的訊號。

這種情形,就像是自然規律不使自己怠忽一天似的。

邊拔草、邊打掃庭院,我可以從中得到不少的體會及學習。

 

我把庭院當作心的庭院來打掃,這樣一來,雜草已不再只是雜草,

掃帚也不只是掃除垃圾的工具,而是我自己的心。

 

以人格為出發點所從事的工作,可以從中得到不少的學習及證明,

是一個人類修行的現場,所以更需要全心全力、大汗淋漓的工作。

以受薪階級來說,雖然有工作就有薪水、有津貼,但是薪水是薪水,

工作是工作。

我希望你們不要忘了,要以人格來從事工作。

這其中之一是有著美好的精神價值。

即使沒有求取勞動的意義或生活的意義,

只要能有著「一日不做事的話,會如何呢?」

這種勞動觀,好運自然就會來臨。

 

追求超越「自我」的愛

 

愛的心底會顯現出自我

 

我認為人的一生,就是一條因某種意義,

把愛加以淨化的修練之路。

特別是以女性的立場來說,女性如果把幸福視為「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的話,

更應該注意到這一點。

 

一說到愛,一般人總將它視為最美的東西,

愛的世界也就是人間最崇高的世界。

的確,在愛的環境下共同生活,才能完成世間的成就,

因此我也認為愛的世界是最崇高的。

這種愛和一般所說的愛不同,應該把它說成慈悲之愛、

超越自我的偉大之愛。

 

一般的愛,有最好的,也有最壞的。

因為愛是人類最根本的能力,因此非常強烈。

正因為強烈,愛也因能夠窮究人性、自我覺醒,

或是無法窮究人性、自我覺醒,

而產生美好的世界,或是苦惱的世界。

也就是說,愛可能是美好的也可能是可怕的。

造成美好的或是可怕的因素,正是在愛當中的人類本身。

另外,愛也具有不顧自己的功能,也就是說使得自己愚昧。

這種使得自己愚昧的情形,

將會根據一個人的內涵如何而使愛的世界變得美好或是可怕。

 

本質上,愛是以愛自己為中心,而且,愛之中也可能有憎惡。

愛和憎惡,處於一種相對(一體兩面)的狀況,

愛得越深越可能因背叛而轉為憎惡。

也就是說,愛的心底將會顯現出自我。

 

一定有人認為,只有親人之間的愛,

母親和子女之間的愛才是純潔的、無條件的愛。

的確,母親與子女之間的愛,應可說是無條件的骨肉之情。

正因如此,我們必須知道,在這份深厚之愛的反面,

也就是憎惡,另外含有驚人的效果。

所謂夫婦之愛,也只是基於欲望的愛,或者說是性愛;

親人之愛也可能傷害到自己,因此所謂渴望之愛,

往往會變成盲目的、執著的愛。

 

像這樣的愛是以自己為中心,只是情感上的發動,

不但不會使人覺醒,反而會成為一種煩惱,

使自己和他人感到痛苦和悲傷。

 

《法句經》中有這麼幾句話:

 

從親愛生憂,從親愛生怖;離親愛無憂,何處有恐怖?

 

就像這幾句話所說,愛反而會變成憂愁、恐懼的根源。

無論如何,超越執著於自己的愛,這種修練絕對是必要的。

藉著窮究人性、自我覺醒這一道智慧之光,

將愛加以過濾、淨化,這種愛不是自己和他人相對的愛,

而是合而為一的愛,這是本心、本性的表現。

我們必須讓慈悲之愛、偉大之愛重新出現。

 

「不顧自己的愛」不同於「沈溺於愛中」

 

如果沒有創造出自己及所愛的人共同生活的世界,

來到這世間也沒有意義可言。

不管是誰,都希望過著愛的生活,所以彼此一定要專注於愛的修練。

 

首先,照著順序,把結婚之前的心,和現在為人妻、為人母的心,

放在天平衡量看看。

戀愛結婚和相親結婚雖有不同,但想必大都經歷過戀愛。

戀愛這種感情,是從性欲所產生的,這也是一種可以使自己漠視自己,

推動別人,將自己整個投入的愛情。

由於這種愛出於人的本質,是無道理可循的坦率感情。

假使完全不經修飾的表現出來,將會造成不好的後果,

就像以前一首流行歌曲所唱:

「捨棄世界、捨棄自己,和你共譜戀曲。」

這樣的愛,就是讓感情奪去自己的心,而成為自暴自棄、沈溺於愛中的人。

感情如果只是一種興奮的愛,也就不能稱為真正的愛。

 

愛,本來是指能夠不顧自己、漠視自己,

藉此透過自我內心喚醒愛的興奮,

在自己身上看到別人,也從別人身上看到自己。

也就是指擁有這種覺醒的眼睛,

擁有能夠看到自己和他人緊緊相連的眼睛。

若能擁有這種看法,愛就能藉著智慧,漸漸得以淨化,

變成「秘密且寂靜的東西」。

如果沒有覺醒的話,也無法做到拋棄自我、注視自我及唯我癡愚的境界。

 

你是否曾經戀愛、擁有戀愛的感情,愛得渾然忘我的那顆美好的心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即使將自己整個投入也不為過,

你是否以這種想法而結婚呢?

或是興奮的感情尚未完全覺醒,便倉促的結婚,

等醒來一看已不可收拾,你是否處於這種情況呢?

或是感情並未深厚,只是因緣份而結婚呢?

不管如何,如果將婚前的心以及婚後的心作一比較,

想必差別蠻大的。

 

特別是小孩子上學後,做為一個掌管家務、

奉獻一切的家庭主婦,現實的想法會逐漸強烈。

在現實中紮下家庭的根基後,

女人對於幸福的想法會比思考人的真實性更加強烈。

俗語說「女性的五障」,指的是女性的五種本性。

從以前開始,對於一個強烈主張自我的女人,

或是嘮叨不休的女人,

都將她視為五障強烈或是深陷於五障的女人。

因為強烈的女性意識,反而替自己撒下了勞苦的種子,

若將這顆種子再行擴大,勞苦就更多了。

這五障,指的是欺、怠、瞋、怨、恨五個障礙。

 

「欺」,也就是欺騙,無法使必須相信自己的人信任自己。

因為自己也無法相信自己,自己也欺騙自己,

所以一顆心總是處於焦慮不安的狀態。

 

「怠」,指的是雖然著手於非做不可的事,

卻在中途將它丟開,不能持續下去。也就是怠惰或藉口。

 

「瞋」,指的是生氣。

習慣性對人或對事生氣,才能將心情平息。

 

「恨」,指的是怨恨、懊悔、吝惜,心中永遠有一股怨氣,才能過日子。

 

「怨」,指的是懷有更大、更深的怨恨。

 

這五個障礙,是女性的本質,但程度不一。

因為這五個障礙,所以在日常生活中,心情可能會突然的轉變,

也可能會有討厭自己的念頭,都是因為這五障而起。

從以前開始,便有所謂的「井邊閒聊」,說別人的壞話、

發牢騷或是說些令人討厭的話,這些也都是因為五障,

而發洩心中的一些疙瘩。本人皆在無意識中、

不知不覺中說出這些話,而且把這種五障的發洩,

當成正常的精神狀態。

仔細想想,說別人的壞話、發發牢騷,

對於十年前發生的事心中還深藏怨恨,

卻把這樣的情形視為平常,這實在是一件可悲的事。

 

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可愛的?

 

女人一過四十,就有所謂的更年期障礙;

前面說的五障也會對身體產生影響。

無論如何,這是一種身心都受到傷害的狀態,

不安的情緒也在這時候更為嚴重。

特別是深陷於五障的人,她們的苦,不只是本人,

連周遭的家人也深受其害。

我想,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要過著和五障對決的生活,

用點心思考解決的方法,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如果一味的認為這是女人的本性而肆無忌憚,更加會受到五障的傷害。

不過,也有一些女性能予以節制、通過這五障,

這樣就不會使得自己的生活雜亂毫無秩序。

 

雖說是因為這五障,犯下重大的罪而不自知,

但是倘若能夠注意到,就能搖身一變,成為鬼子母神。

所謂的鬼子母,是指鬼神的妻子,生了五百個孩子。

或許可以說這是女人的本性,

鬼子母一味的沈醉在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可愛的想法當中,

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惡行,她就是這麼傲慢的一個女人。

並且,她雖然疼愛自己的孩子,卻奪取別人的幼子且將他們吃掉,

卻沒有想過這是罪惡深重的行為。

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那些她所搶奪、所吃掉的孩子,

他們親生母親的悲嘆,所以,別人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最後,這些失掉孩子的母親求助於釋尊。

釋尊搶走了鬼子母最為疼愛的么兒,並且將他藏起來。

失掉孩子的鬼子母,發瘋似到處尋找孩子,但是怎麼找也找不到。

鬼子母只得求肋於釋尊。

釋尊嚴正的斥責她:「妳只是丟掉五百個孩子當中的一個就如此悲傷

,難道不能了解失去愛子的父母的悲慟嗎?」

並且,要她設身處地的想想那些父母親的立場。

鬼子母對她以前所做的惡行相當後悔,之後,她便皈依佛教,

發誓成為保佑婦女平安生產及保護幼兒的神明。

只是疼愛自己的孩子,把別人的孩子視為眼中釘,

這種母親不正和悔改前的鬼子母一樣嗎?而且,

這樣的母親恐怕不少。

是什麼原因,使得這些母親變成鬼子母呢?

我想,社會機構及教育行政等等,都是使得這些母親迷惑的原因,

但是,就像前面所說,之所以會偏重於對自己小孩的愛,

這是女人的本性,也就是五障所造成的行為。

鬼子母又稱為「鬼子母神」及「神母天王」,

就像鬼子母能轉換成幼兒的守護神一樣,世上的母親們,

請超越小我的愛轉變為大我的愛,讓背負著未來時代使命的孩子們

,在大家的力量下成長。

若以大局為前提重新思考,可以確定的是,社會中的歪風將得以扶正。

 

如果得以轉換,就能從以自我為中心所產生的愛的生活,

轉變到生活於大我的愛中,脫胎換骨,活在大我的生活中。

 

這就是一個人的真實道路,愛的真正表現,也是宗教指示人的道路。

而所謂實踐宗教信仰,便是從小我轉變到大我,從以自己為本位的愛,

轉變為自己和他人一體的大愛。

我們必須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並且加以修練。

 

藉著流眼淚綻放真實的花朵

 

在泥田裡所開的蓮花,稱為佛花,蓮花出污泥而不染的生長方式,

正是一個人成為人的道路。

而其象徵,就是供奉在蓮花台上的佛像。

人類雖然具有五濁

(世上五種被污染的現象:劫濁、煩惱濁、眾生濁、見濁、命濁)的現象,

且身處動亂的時代,但是,不可受到這些侵犯;

雖然有著五障、六欲的煩惱,也不可被它們傷害。

這樣一來,方能開出真實的花朵。

希望你們能夠努力的讓真實的花朵綻放,過著這樣的生活。

 

為了不受到社會的歪風,以及常識的相對評價侵犯,

為了不受女人擁有的五障或六欲傷害,一定要流過幾次眼淚吧!

如痛苦、悲傷、寂寞、難過、厭惡、悲慘等等際遇。

遇到這些情況時,即使流淚,也要加以忍耐,因為這些際遇,

正是淨化愛、淨化自我,為了從泥田裡開出真實花朵所需要的過濾槽

就像道教中提到的:「即使長在泥田裡,卻仍能費盡千辛萬苦,綻放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

 

仔細想想,雖然我們把自己的身軀當成現實,百般的保護,

但是能夠活到一百歲的人真的很少。

道歌中,有這麼幾句話,

「燒則成灰,埋則成土,留下什麼呢?只不過是罪惡罷了。」

也就是說,遲早這個身軀都會成灰、成土,回歸原來的大地。

「留下什麼呢?只不過是罪惡罷了。」

將這個「罪」字改念成「證」字,就變成:

「留下什麼呢?只不過是自己存在的證明。」

不管是好是壞,最後只留下一個人生活態度的證明。

 

只有身、口、意這三項機能的生活方式,不論其好壞與否,

皆常留在子孫的心底。

這樣一想,雖然認為對自己而言,這個身軀最重要,

但事實並非如此;只有以身作則所過的生活態度,

不,應該說,生活態度正是自己。

能夠這樣想,便能自由自在的活用這個身軀,並且覺悟到必須活出一個人的真實性。

 

妻子、母親,並不只是稱謂而已。

做為一個女人、做為一個人,必須活出做為一個人的意義,

不斷的表現出自己的真實,這樣的自己,應該說成沒有形體的自己。

以丈夫的立場來看,只能看到作為一個妻子的表現;以子女的立場來看,

只能看到作為一個母親的表現。換句話說,自己的表現,對丈夫而言,

必須是為人妻子的生活方式;對子女而言,必須是為人母親的生活方式。

為人妻子、為人母親的真實,就是自己生活方式的「證明」。

 

從今天開始,我也要成為「辯才妙音」

 

從以前開始,女性所信仰的對象,

就是「辯才女神」

(佛教中司音樂、辯論、財福、智慧的女神,為七福神之一)這尊佛像。

還有一個稱呼是「八臂美女」。

聽說辯才女神可以聆聽女性的願望,所以有許多人參拜。

我想把這尊辯才妙音的佛像,當成女人的精神、面貌。

 

這尊佛像所指示的應該是,在女人的一生中,

要能將二隻手當八隻手來使用。

這八隻手,就像前面曾經提及從事自己周遭事物的二隻手、

為人妻子的二隻手、為人母親的二隻手、為人祖母的二隻手。

 

現實生活裡,雖然只是靠著這二隻手,

但是,如果一個女人能將二隻手活用為八隻手,

我們就可以說她是個完成女人生涯的人。

我想,只有產生妻子的自覺、母親的自覺、祖母的自覺的人,

才能夠將二隻手活用為八隻手。

對丈夫而言,若能持續活出妻子的真實性,對子女而言,

若始終能活出母親的真實性,幸福也就不用刻意追求,

自然而然就會降臨。

我想,身為一個女人,一定要堅定的信仰八臂美女,

也就是「辯才妙音」,這便是所謂的辯才信仰。

 

人生,應可說是做為一個人對生活的態度。

 

活出人生的精神、面貌,代表人物是千手千眼的觀音。

在京都,有三十三間寺廟以這尊觀音為主佛。

所謂千手千眼觀音,是指表現出人類美好生命之可能性的一尊佛像。

千手觀音為了活出人的真實性,把二隻手活用為千隻手。

千手觀音手上拿有筷子、筆、掃帚、抹布等等。

每個人其實都擁有千手千眼的機能,這種美好的能力。

 

你們不只可以成為「辯才妙音」,同時,也擁有和千手觀音一樣美好的生命智慧。

這種能力,絕對不是順著自己的意思、任性的使用就能發揮出來的。

 

從今天開始,我下定決心要成為辯才妙音、千手觀音,

希望能夠靠著自我修練,活出真實的自己。

 

以柔和的心生活

 

以一個女性而言,身為妻子、母親,每日的生活方式的理想形象,

就是成為佛法中所說的「和顏愛語」的人,

我想,你們有時候也會想,自己其實也能和顏悅色的待人處世,

我其實也是個蠻不錯的美人呢!

但是,有時候卻會露出像是朝北的鬼瓦

(廟宇宮殿等屋上的獸頭瓦,為屋脊兩端裝飾用的大瓦)般醜陋的面孔。

所以,即使說「和顏」,卻很難做到以柔和的面孔過日子。

如果不能將自己的心,轉變成柔和的心,臉上自然無法表現出柔和。

 

其次是愛語,這也是很難說出的話。

這並不是一般所說的愛的言語,首先,這是一種沒有私心的話、

無私無我的考慮到對方立場的話、溫柔的話、慰勞的話、安慰的話、

感謝的話、鼓勵的話、祝賀的話,雖然有這麼多各式各樣的話,

但是總歸一句,這是超越「自我」坦率說出的話。

這也是站在對方的立場,使得對方聽到自己所說的話,

能夠脫胎換骨似的振奮起來、勇氣百倍的重新過生活的話。

道元禪師所說的「愛語常具有回天之力」,就是指這個道理。

 

如此嚴格的說明「和顏愛語」,或許有人會認為不近情理,

或是認為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但是仔細觀察,嬰兒咿咿呀呀說出不完整話語時的樣子,

我覺得就是人類本來的樣子。

睜大銅鈴般的眼珠,滿臉可愛的微笑,

伸著紅咚咚的可愛小手,「哇、哇、」「呀、呀」的說著叫人似懂非懂的話,

看到如此純真的樣子,連我也不知不覺的受到感染。

當我反省這樣的體驗時,不禁想到,

這不正是做為一個人所該過的生活方式嗎?

為什麼一變成大人,就無法做到呢?

 

以身作則的生活方式才能感動人

 

你們都是能夠生小孩、養小孩的人。請你們在養育嬰孩時,能夠好好的想一想。

 

嬰兒斷奶時,所吃的食物由母奶改為粥湯。

當母親張開嘴巴「啊」的教他時,同樣的,嬰兒也會「啊」的張開小嘴。

這時候,母親便把粥湯餵到嬰兒的口中。

把粥湯餵到嬰兒的口中後,母親便將嘴巴合上。

嬰兒一動一動的咀嚼著食物時,母親也跟著一動一動的咀嚼著,

並且說著:「好吃嗎?」「好吃!」

「你說好不好吃?」「好吃!」一個人自問自答扮演二個角色。

嬰兒吃完一口後,母親又「啊」的張開嘴巴,嬰兒也再次張開嘴巴。

像這樣,母親雖然什麼也沒吃,卻和嬰兒成為一體,兩個人做著同樣的工作。

這時候,母親的臉和嬰兒一樣,是一張無我無私的臉。

這正是「和顏愛語」的表現。

 

雖然過著這樣的生活方式,一旦孩子長大,

為人母親的為何又會成為受到五障侵害的人呢?

為人母親的,雖然擁有能夠做到和顏愛語的生活方式,

為何在日常生活中做不到呢?原因在哪裡呢?

我希望你們能留意這個問題,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

 

太過疼愛自己的孩子,便希望他做這做那,

這樣的心理,應該可以說成原因的所在。

雖然在嬰兒時期,為人母親者能夠站在嬰兒的立場來過生活,

但是,小孩子一上小學,卻變成站在自己的立場來撫育小孩。

這就是第一個原因。雖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理解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教導,並且希望能夠加以實行,但是,

就像前面所提的「雖然我不聽父母的話,但是父母的所作所為我已經學會了」,

孩子終究無法如母親所願。

如果希望孩子能順著自己的意思成長,自己也必須過著這樣的生活。

如果不能以身作則的話,什麼也辦不到。

 

例如,我們必須想想,孩子答話的態度如果很不好,

是不是因為母親本身在答覆先生時,態度也很不好呢?

即使母親和悅的說:「幫個忙吧!」孩子卻怎麼也不肯做,

這是不是因為母親自己對於先生所交代的事,

拖拖拉拉、勉勉強強的做呢?

而母親這樣的生活態度,小孩子已經牢記在心。

每個人都擁有與生俱來的「生命智慧」,所以,

小孩子不需要特別的指導,便會像張吸水紙一樣,

很快的學會任何知道的事。

記住母親的臉、牢記並漸漸瞭解母親的話,

都是拜這與生俱來的生命智慧所賜。

 

為人父母者,如果對於自己的小孩有所期待,

就必須創造一個讓小孩得已吸收的適當環境。

所謂好的環境,並不是一個無微不至的環境,

而是一個小孩子能夠有著關心、好奇心、學習心和活勤的環境。

能夠創造這種環境,才是父母愛的表現,才是父母的立場,

不是苦口婆心的去教他,

也不是有著「請不要讓我的小孩對我產生不良印象」的想法,

更不是接二連三的買東西給他。

而是讓小孩能夠擁有自發的心,能夠過著自主的生活,

這樣的環境才是最重要的。

 

難過、悲慘的際遇是磨練自己的一把「銼刀」

 

坦白的說,我們必須依照情況給小孩東西,不要有求必應,

而且要忽視他說的話,讓他重複幾次相同的話;

甚至讓他挨餓。

這幾種情形對孩子來說,都是好的訓練。

以一個男孩子來說,讓他幫父親工作,或是讓他看著專心工作的父親。

女孩子則是到了小學五、六年級就讓她幫忙做家事,

或是透過實際的生活,讓她學會一些事情。

對小孩的教育而言,這樣的環境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曾經帶他去過的地方,讓他一個人去,或是一升上國中,

即使是從來沒去過的地方,也讓他一個人去等等。

如此一來,自己就必須留心周遭的一切,必須完成父親的任務,

所以這是一個最好的學習機會。

難過、悲傷、寂寞、痛苦、可憐、悲慘、忍耐、有恆心,

這種種的際遇及環境,在自己的孩子還是小孩的時候,

就一定要讓他經歷過,為人父母的一定要理解這一點。

 

為了要創造出好的環境,就必須狠下心來,

但是,最困難的往往是父母親本身的生活態度。

並不是只有在孩子的面前加以掩飾,而是自己對工作的處理方式。

以金錢來說,金錢到底是什麼,就顯示在日常的生活態度。

另外,由子女的立場來看,我們是父母,但是為人父母的我們是一對夫婦。

所以,夫婦生活中丈夫的樣子、妻子的樣子,對子女而言,

無非是父親與母親的生活方式。

為人父母者,一定要注意到自己的生活方式,

孩子將會一五一十的加以吸收,所以不可不慎。

 

即使是父母親本身,也很難實現自己所想的生活方式。

父母親本身都難以做到的事,也不能強迫小孩去做。

 

朝著「和顏愛語」的精神層面努力

 

據說,幕府時代末期的劍客山岡鐵舟,是跟隨母親讀書識字的。

有一天,母親寫了忠、孝二字,要鐵舟練習寫寫看。

正值淘氣年齡的鐵舟,問道:「這二個字怎麼念?是什麼意思?」

母親說:「這二個字的讀法及意義,我都可以教你。

 

但是我無法教你忠孝,因為這必須實行。」

鐵舟又抬起頭來問道:「那麼,母親您實行了嗎?」

母親說道:「我雖然想付諸實行,

但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就是辦不到。

希望你能夠成為實行這二個字的人。

因為這是我一生的願望,所以我才教你寫這二個字。」

說完,滿眶的眼淚一顆顆的滴在鐵舟的額頭上。

 

晚年的鐵舟先生曾經說過:「我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

完全是因為練習寫字的時候,母親所流的眼淚。」

「母親的眼淚深深的嵌印在我年幼的心中、我的全身,

甚至骨髓裡面。」

鐵舟的母親所說的話,正是所謂的愛語。

 

現代的母親當中,有許多人為了使自己的小孩更好,

一味的醉心於教育;有幾個人能像鐵舟的母親那樣,

因為自己的不成熟而流淚,因為淚流滿面所說出的心內話,

使得自己的孩子茁壯成長呢?望子成龍的母親,

應該嚴格的審視自己的內心,能夠想到自己來世的情形及孩子的未來。

如果不審視自己的內心,並且不管自己的情況,

只是希望孩子成為了不起的人,不管你多麼殷切盼望,

孩子只會把你的話當成耳邊風。

 

我堅信鐵舟先生的母親的生活態度,正是現代母親最需要的生活態度。

母親藉著自己和自己對決的內心,才能對自己的小孩有所要求。

這才是真正的愛自己、真正的愛孩子。如此一來,

如果對自己孩子的將來有所期待,也絕對能實現。

另外,如果自己沒有如此培育自己的話,將無法明白何謂真正的幸福,

也無法明白自己的人生究竟為何?

 

藉著自己和自己的對決,才能覺悟到自己不成熟、偽善,以及前面提到的五障。

這時候,再度的審視自己,便能重新回到本來的自己

——就像是嬰兒時期一樣,沒有束縛、沒有拘泥。

 

一旦能夠如此立誓,雖然前面會有困難,但是每天以「和顏愛語」的精神面為指標

,為人母親、為人妻子的,不就可以走在真實的道路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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